北大荒1.9億“蒸發”調查：子公司對外拆借頻現“黑洞”

每經編輯 每經記者 彭小東 彭斐北京、哈爾濱 攝影報道    

每經記者 彭小東 彭斐北京、哈爾濱 攝影報道

對于北大荒（600598，SH）來說，“中國農業藍籌第一股”的光環正逐漸退去，去年迎來了上市后的首次虧損。

根據北大荒年報來看，虧損的主要原因是，這家以“收地租”為主要收入的公司在涉足房地產領域后，向子公司、聯營企業累計違規“輸血”超10億元，最終出現賬款難以收回、隨意轉換債務主體等一系列問題。

其中，公司拆借給“哈爾濱喬仕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1.9億元賬款還“不翼而飛”，相關部門已介入調查。

為厘清北大荒在房地產領域的“受挫”真相，《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奔赴黑龍江哈爾濱，試圖以哈爾濱喬仕公司為樣本，探求北大荒虧損的根源。

5月底的一天，哈爾濱喬仕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以下簡稱喬仕公司）的一位人士從哈爾濱飛到北京金融街“找錢”，因為缺少資金，他們在哈爾濱投資的棚戶區改造項目正面臨“癱瘓”。

該人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北大荒（600598，SH）被曝出違規拆借資金的消息后，其子公司 “黑龍江岱旸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岱旸公司）已停止向喬仕公司“輸血”，并表示要拿回5億元拆借資金，停止與喬仕公司聯營。

此前，北大荒在2012年年報中表示，這5億元資金中的3.1億元直接交給了當地政府哈爾濱道里區棚改辦，風險較小；還有1.9億元則去向不明，正在立案偵查。

如今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北大荒暫未公告更多信息。公司董秘史曉丹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事情如有進展，會進行披露。

目前，岱旸公司方面的訴求是：與喬仕公司結束聯營，并拿回拆借的5億元資金。一時間，喬仕公司在哈爾濱的一個棚改項目短暫停滯，部分棚戶區居民恐無法按時重返家園。對于喬仕公司來說，若不盡快“找錢”，將面臨喪失該項目開發權的風險。

喬仕內部人士：1.9億元去向明晰/

5月25日下午，哈爾濱市道里區城鄉路與齒輪路交口附近，一塊已經拆遷完的空地已經長出了雜草，一位婦女正在收拾著一些廢鐵。她說，去年10月份后，大部分負責動遷的工作人員就撤離了此地，現已閑置多日。

據道里區政府發布的消息，該項目名為 “哈爾濱市道里區政府棚戶區改造”，僅余下的20米高的煙囪及居民供熱鍋爐房，已于5月18日上午拆除完畢。至此，房屋征收工作全部結束。

因與北大荒“蒸發”的1.9億元資金相關，這塊地處哈爾濱的項目引起眾多投資者關注。據了解，負責項目前期動遷工作的是北大荒四級子公司岱旸公司的聯營企業，名為喬仕公司。

最初，喬仕公司以道里區棚改辦“合作伙伴”的身份進入項目前期工作。按照《哈爾濱市棚戶區改造項目房屋拆遷補償相關政策的規定（試行）》，當地政府引進喬仕公司，欲借助其資金完成前期動遷工作。

“項目是我們跟政府拿的，（也是）我們跟政府簽的。因為資金不夠，我們需要找合作伙伴聯營。”上述知情人士說，北大荒旗下的岱旸公司由此介入，參與該項目的前期工作。

2011年7月，岱旸公司、自然人尹作鵬與喬仕公司原股東王秉棟、喬治簽訂了增資協議，岱旸公司向喬仕公司增加出資2000萬元，尹作鵬向喬仕公司增加出資100萬元。增資完成后，喬仕公司的注冊資本變更為4000萬元，其中岱旸公司持股48.78%，王秉棟和喬治各持股24.39%，尹作鵬持股2.44%。增資前，喬仕公司的注冊資本是2000萬元，王秉棟和喬治各持股50%。

據了解，尹作鵬實際上是北大荒漢楓農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漢楓公司）的總經理，而漢楓公司又是岱旸的“兄弟公司”，同屬北大荒三級子公司——北大荒鑫亞經貿有限公司 （以下簡稱鑫亞經貿）旗下。

一位研究證券法的律師認為，尹作鵬與岱旸公司屬于關聯方，所以北大荒實際上控制著喬仕公司。

引入岱旸公司后，喬仕公司的資金鏈變得寬松，獲得了鑫亞經貿5億元的拆借。北大荒披露的信息顯示，這些資金主要用于投資開發哈爾濱道里區 “齒輪路與城鄉路交口地段棚戶區改造”項目和“中央大街西十二道街”項目。

但北大荒在審計核查中發現，“上述5億元資金中有1.9億元沒有得到哈爾濱市道里區政府棚戶區改造領導小組辦公室的收到確認”。隨即，北大荒封存了喬仕公司所有的資金進出賬戶，并收繳全部公章印鑒。

“已聘請律師起草報案材料，并將初步取得證據提交公安機關。”北大荒在3月30日發布公告說。

但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仍未見相關結果公布，在2012年的年報中，北大荒計對這“1.9億元”計提壞賬準備5429萬元。上述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透露，黑龍江證監局曾派人前往喬仕公司調查1.9億元“蒸發”之謎。

“很多人說錢沒了、蒸發了，其實不是這么回事。”該知情人士說，這1.9億元中，岱旸拿回去8200萬元“體現利潤”，還有7000萬元已經用于買地，1300萬元用于公司3年運營，“賬面上還有2500萬元”。

據哈爾濱市城鄉規劃局網站信息，“齒輪路與城鄉路交口地段棚戶區改造”項目所在的“齒輪路”地塊其實分為“地塊2-24”、“地塊2-25”。前者為二類居住用地，由另外一家企業開發；后者為商住用地，由喬仕公司負責前期工作。

來到地塊現場，可以清晰地發現，呈長條形分布的“地塊2-25”中，有一條屬于“地塊2-24”的大道將其割裂成兩半。上述知情人士所說的“買地錢”，就是花在了這塊6000多平方米的土地上。

而1300萬元運營費，包括了設計、勘探等多項支出，及“暗補”。所謂“暗補”是指部分“釘子戶”要求的拆遷費與政府核定費用的差價，這部分往往由企業來承擔。

對于這些說法，北大荒董秘史曉丹在電話中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具體的不好說，他（指上述知情人士）說的我也不知道”，事情若有進展，會進行披露。

項目擱淺 北大荒欲與喬仕“分手”/

截至發稿，上述知情人士對“1.9億元去向明晰”的說法，仍未得到北大荒方面的證實。但可以確信的是，這件事對“齒輪路與城鄉路交口地段棚戶區改造”項目確實產生了一定影響。

5月底，哈爾濱天氣晴好，對這座“冰城”來說，本是施工的絕佳時期，但該項目仍是一片空地。上述知情人士說，岱旸公司已經向喬仕公司發函，表示要退出這個項目的合作。這一紙函件，使得該項目缺少后續資金，難以為繼。

另一方面，因為岱旸公司與自然人尹作鵬同屬“北大荒”旗下，股權之和達51.22%，實際控制著喬仕公司。若北大荒不“點頭”，喬仕公司無法做出“參與土地‘招牌掛’”等決定。

不過根據當地一位政府官員的稅法，該項目的進展沒有受到影響，下一步將通過土地“招牌掛”完成項目的后續開發建設。道里區政府也發布消息稱，即日起將著手項目回遷房建設工作。

哈爾濱市棚戶區改造項目的相關文件規定，土地“招牌掛”后，前期完成拆遷的開發建設單位（喬仕公司）若能摘到牌，可繼續開展項目建設；若沒能摘到牌，則由摘牌的開發商將拆遷費用轉給前期拆遷的開發建設單位，從而達到招商引資的目的。

這就意味著，喬仕公司仍面臨失去該項目開發權的風險。上述知情人士指著動遷完畢的空地說，北大荒的退出將帶來系列難題。

按照規劃，項目應該已經動工，到明年10月，將有3棟住宅樓、1棟辦公樓拔地而起。但現在土地還未進行“招牌掛”，竣工時間或將推遲。在被征收的370戶中，具有合法產權證的被征收人可以選擇貨幣補償，也可選擇房屋產權調換，如工期延長，選擇房屋產權調換的一些居民，恐無法按時重返家園。

更讓喬仕公司糾結的是，這棟辦公樓原本是北大荒股份要求設計、建造的。“現在不干了，我們這樓賣給誰去？”上述知情人士說，他也無法理解北大荒要退出的原因，他表示“這是一個很有潛力的項目”。

據了解，該項目地理位置優越，緊鄰哈爾濱“南大門”哈爾濱西客站；項目所在地又屬于“哈西群力聯絡空間區域”，是連接哈爾濱哈西新區、群力新區的重要通道。

岱旸公司還計劃退出“中央大街西十二道街”項目。上述知情人士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說：“十二街項目是四六分成，北大荒占六成。干好了掙幾十億，干不好也得掙10億元。”

對于退出項目的原因，岱旸公司方面給予喬仕公司的解釋是，上交所對他們的母公司北大荒有譴責。目前，他們對喬仕公司的要求是，收回借款，退出聯營。

根據北大荒發布的公告，喬仕公司已于去年10月30日，致岱旸公司還款承諾函。承諾承擔對于借款逾期產生的違約金及罰息，依照協議約定按違約金額的10%支付，并申請將剩余的欠款還款期限推遲至今年12月20日。

但因為數額巨大，到處“找錢”的上述人士表示壓力很大。他說，喬仕公司希望找來投資公司承接岱旸公司持有的48.78%股份，如此一來，喬仕公司便可以通過投資公司，將這逾期的借款還上。不過岱旸公司方面以“保證資金”安全為由，拒絕了這個建議，表示只有拿回借款才能轉讓股份。

深陷資金拆借“黑洞”/

喬仕公司僅是北大荒涉足房地產領域的通道之一，卻成為北大荒房地產生意的一個“樣本”，通過資金拆借，希望能“以錢生錢”，但最終卻陷入資金黑洞。

梳理公告發現，北大荒最早進軍房產領域是在2008年，北大荒與黑龍江紅旗農村、香坊農村聯手，整合哈爾濱市內土地資源優勢和公司資本優勢，合資成立了北大荒鑫都房地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鑫都房地產）、北大荒鑫都建筑工程公司（以下簡稱鑫都建筑）。

上述兩家企業的注冊資金均為5000萬元，北大荒分別持有60%股份，處于控股地位。北大荒宣稱，成立這兩家公司是向高利潤產業要回報，提高了公司的發展潛力。

然而事與愿違，鑫都房地產成立當年，僅獲得一萬元的凈利潤，鑫都建筑虧損3萬余元。到2009年，鑫都房地產向北大荒“暫借款”1.3億元，占北大荒其他應收賬款的4.63%。

此后的2011年，北大荒四級子公司鑫亞經貿又成立岱旸公司，進行房地產的投資管理。上文所述的喬仕公司，便是岱旸公司的聯營企業之一。

岱旸公司成立的第一年，北大荒年末的其他應收賬款就出現大幅增加，公司解釋稱，這是因為岱旸公司對外資金拆借金額較大。

除了通過鑫亞經貿旗下的岱旸公司，北大荒還有另一進軍房地產領域的通道——北大荒龍墾麥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麥芽公司）。

2012年年報顯示，麥芽公司先后拆借給秦皇島市弘企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哈爾濱中青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等4家企業共計1.94億元。

違規拆借“黑洞”曝光后，北大荒通過司法程序對北大荒鑫都房地產及建筑工程公司進行房產扣押，計提壞賬準備2340萬元；對其余3家公司的拆借資金，北大荒計提壞賬準備3816萬元。

對此，北大荒的兩位獨立董事卻表示毫不知情，資金拆借未經董事會審議。去年11月，上交所對北大荒董事、總經理丁曉楓公開譴責；同年12月11日，丁曉楓被解聘。

上述知情人士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北大荒高層變動的同時，聯營公司的領導也是頻繁更替。

而對于投資者來說，公司的經營效益才是與切身利益相關的。公司2012年年報顯示，歸屬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1.9億元，與上一年盈利0.4億元相比，差距明顯。

而這與北大荒通過鑫亞經貿、麥芽公司這兩大通道，涉足房地產領域，違規拆借資金導致部分款項難以收回有著很大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