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騰訊集團副總裁程武：探索的終點也是探索的起點！傳統文化的魅力在數字時代變得酷萌

每經記者｜丁舟洋    每經編輯｜杜蔚    

上個周末，小李體驗了一場從未經歷過的音樂會。

“在《王者榮耀》生日的這一天，在這款游戲的誕生地成都，現場座無虛席，華晨宇、李宇春、五月天、韓紅等歌手登臺演唱《王者榮耀》的英雄主題曲。突然，大屏幕出現了美輪美奐的敦煌壁畫‘飛天’3D版影像，看著敦煌定制的英雄皮膚如此驚艷，那一剎那，內心涌起一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動。”小李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回憶道。

▲以敦煌文化為主題特別編排的古典舞《遇見飛天》（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彼時，在距離這場音樂會一萬多公里外的紐約，騰訊集團副總裁、騰訊影業CEO程武在第二屆中美文化投資論壇上進行了一場主旨演講。面向西方文化藝術界、博物館界的領軍人物們，程武講述了這場音樂會背后的數字文化融合實驗。

這是騰訊“新文創”戰略作為中國文創模式的代表首次進行海外分享。而關于互聯網巨頭連接傳統文化遺產的實驗，騰訊已做出諸多布局。在其帶動下，敦煌、故宮、長城等古老又龐大的傳統文化變身“網紅”。

“事實上，文化傳承的創新總會引起一些擔憂：人們接受的是否只是被簡化的傳統文化？或者，他們淺嘗輒止很快就拋之腦后？”程武表示，與故宮合作的效果讓他打消了疑慮。“現在我們決心向前一步，讓傳統文化真正走進年輕人的日常生活，將文化融合的實驗推向更深層次。”

對于這場文化融合實驗的思考和實踐，程武接受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的專訪。

▲程武在第二屆中美文化投資論壇上發表演講（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傳統文化年輕化：不能僅僅是物理上的保護好

“與騰訊的合作，就是選擇年輕人喜聞樂見的方式，充分了解他們的生活、他們接受信息的方法，深入挖掘文化資源，用他們喜歡的方式和創意，將文化資源重現出來，讓年輕人喜歡故宮博物院，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聚集到騰訊的平臺上觀賞故宮的文化。”在數字化方面頗有想法的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曾表示。

“一個月被用了4000萬次的門海表情包，原型是故宮的消防水缸。張亞東和方文山聯袂打造、易烊千璽演唱的《丹青千里》就是基于故宮藏畫《千里江山圖》創作的，發布當天就創下2500萬次播放量……”對于與故宮的合作成果，程武如數家珍。

走過三個年頭，雙方都覺得打開了一扇想象力極大的門。“當初我們單院長設想覺得難度很大的東西，三年來一件一件都變成了現實。”程武表示。

故宮博物院副院長馮乃恩的一個觀點與程武不謀而合。“馮院長說，所有故宮的這些經典文化，大多數在當時都是流行文化。所以我們對這些傳統文化的最大保護和傳承，不是僅僅把它原樣復原放在那里。而是更多地思考如何用現代科技手段，用年輕人喜歡的創意方式和接受表達方式，讓它們融入我們當代的生活。成為我們產生更多創意，創造和追求美好生活的動力和助力之一。”

“我是覺得無論是數字故宮也好，文創產品也好，都可以看到一個很明顯的傾向，就是故宮注重對青年心理進行研究。”故宮博物院副院長馮乃恩曾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說。

尋求和年輕人的深度互動與共鳴，是全球博物館人的共同課題。在中美文化投資論壇現場，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國際總監杰·萊文森亦表示，“我們博物館也有連接觀眾的渠道，這些觀眾很忠誠，但是人群卻很有限。我們需要把藝術介紹給更多年輕人。”

而現實是，在青年文化心理、互聯網語言與傳統文化碰撞時產生的不只是火花，還會有爭議性摩擦。博物館所面對的庸俗和通俗的問題，在馮乃恩看來，就像在走一根搖搖晃晃的鋼絲。“只要沒有事實錯誤和保持敬畏之心，我希望對于博物館探索式的文化創新，社會公眾能留出更多試錯的空間。”

▲在第二屆中美文化投資論壇上，程武（右二）參與參與圓桌對話（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探索產業良性循環：盈利與非盈利是永恒話題

今年10月初，騰訊宣布公司架構調整，組建了全新的“平臺與內容事業群”，這表明了騰訊要進一步推動數字平臺與內容的融合，加強內容與內容之間、內容與社交之間的聯動與融合。

“物質文化遺產的創新著眼于用，非物質文化遺產則需要內容創新。”憑借這一思路，騰訊與故宮、敦煌、長城等文化遺產合作，推出了具有創新性、社交性的嘗試。

一些年輕人參與敦煌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把近乎失傳的“撥浪鼓”“竹馬”“射箭”等傳統游戲呈現在電子屏幕上。在敦煌與騰訊音樂合作的“古樂重生”中，年輕的音樂人用箜篌、篳篥等6種古樂器和一些古樂譜創作了全新的飛天樂曲，并在9月敦煌的星光下演奏出來。當天，全世界有1000多萬名用戶通過網絡直播收看了這場音樂會。

“通過與數字時代最受歡迎的網絡游戲、動漫、影視、文學以及社交平臺全方位融合，傳統文化的魅力在數字時代不但沒有削減，反而變得‘酷萌’。傳統文化重新進入了現代生活，更重要的是，在大眾的參與中發生了新的創造。”程武認為。

讓程武頗受觸動的，還有今年6月推出的敦煌壁畫“數字供養人”H5。用戶支付0.9元，就能成為敦煌的“數字供養人”。這些錢被用于修護敦煌第55窟的塑像和壁畫。有50多幅敦煌壁畫在微信上被展示，一小時內得到百萬用戶的轉發。

“敦煌的‘數字供養人’也是被刷屏。現在我還接收到的反饋是，‘你們為什么不多設置幾檔，我想捐99元，我想捐199元，但你們沒有設置’。其實我們當初是把它作為一個公益，想喚起大家對傳統文化的參與感。用戶和年輕人也會帶給我們更多的刺激和創意。”程武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事實上，在用互聯網、科技激活傳統文化的過程中，很多時候都是費力又不賺錢的。“這個領域，騰訊沒有獲取利潤和獲取商業價值的目的。”程武坦言，“但如何幫助這個領域探索出更多的商業價值，從而反哺給這些文化機構。讓他們獲得更好的回報，從而推動文化事業的前進，我覺得是非常值得探討和推進的課題。”

“探索的終點也是探索的起點，讓我們重新開始探索。”程武說起英國詩人艾略特的一句詩，“我覺得就是保持初心和耐心，不斷地去探索往前走，不斷地再帶給我們很多驚喜。”

【延展閱讀】

程武談電影：影視產業去泡沫化，讓我們能真正接觸到專注內容的優秀創作人

互聯網公司對影視行業的深度介入已有多年，而互聯網影視公司在行業的作用一直存在爭議。如今影視行業資本退潮，作為騰訊影業的CEO，程武有何見解？以下是程武與《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關于電影的交流。

NBD：騰訊影業這次參與了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影》，作為騰訊影業的CEO，您能跟我們說說對這部電影的觀感嗎？

程武：其實騰訊影業是騰訊整個文化內容業務中的有機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說我們在盡量尊重和符合產業自身發展規律的同時，也希望能夠參與到整個講好中國故事里去?，F在騰訊影業作品的題材主要有六類，《影》屬于其中一類“東方故事”。

我個人有幸在幾年前騰訊影業成立之前，就跟藝謀導演相識。我在他拍一部片子時去探班，在他旁邊坐了兩個整天，看他怎么對待創作，如何研磨每一個鏡頭、每一段臺詞。我看到了藝謀導演對內容的極致追求，以及他對中國文化的獨到理解。

在騰訊影業成立以后，我們有機會和張藝謀導演坐下來。我們也得知他其實為這樣一部作品籌備了很久。他希望用新的方式表達出來，他對中華文化的深厚理解，對內容的匠心和耐心讓我很感動。

NBD：此次和張藝謀導演合作對您有何啟示？

程武：今年是藝謀導演從影40周年，到現在為止，他每一部作品還希望能夠突破自己不斷創新。我們今年年初和斯皮爾伯格導演合作，他是一位70歲的導演，我們在中國參與并助力他的電影《頭號玩家》。其實你會看到《頭號玩家》是一個非常年輕、非常有創意的作品，所以我們覺得創新活力跟年齡是沒有必然的。

因此我們同樣也非常高興看到，中國優秀導演的代表之一——藝謀導演，仍然在自己從影40周年，在自己接近70歲的時候，希望能夠在電影藝術表達上不斷創新。中國的陰陽、八卦、禪意、英雄，都在《影》中有了一種中國的哲學式表達。

雖然他未必是一個符合所有人口味的大眾商業電影，但它是極具東方魅力的表達。所以就是這些東西打動了我們，創新、講好中國故事這與騰訊影業的理念不謀而合。我們也非常高興能夠參與到這部作品里。

NBD：您如何看待影視產業眼下資本層面的遇冷？

程武：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影視行業通俗講在今年開始退熱，一些資本開始退場。我覺得這是一個行業發展的必經階段和正?，F象，現在影視行業是一個去泡沫化過程，促使大家進行理性、深入的思考，也促使大家回歸到內容本身。不要把影視行業作為一個講資本故事的工具，不要把它變成一個可能去追求快速財富回報的行業。

內容產業需要耐心，優秀的影視作品尤其需要匠心。坦率說，這個行業的回報并不像別的一些行業那么快。帶著熱情和敬畏心、虔誠心，才是做出觸動人心作品的前提。

我覺得在這樣一個回歸理性、去泡沫化的過程，對包括騰訊影業在內的希望專注于內容創作的公司，和希望長期耕耘這個行業的公司和個體而言，反而是好事。我們可以真正接觸到，那些有志于打磨好作品的優秀創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