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超2000條環境數據、涉及超700家上市公司，A股上市公司環境風險報告（2020-2021）出爐

“全球上市公司將導致氣溫上升3°C。”今年聯合國氣候峰會舉辦前，全球最大指數公司之一的MSCI發出如此預警。當氣候變遷已成為一場人類必須面對的嚴峻挑戰，作為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的基石——上市公司，當前的排放情況及環境問題備受關注。 中國A股上市公司環境表現情況又如何？每日經濟新聞聯合公眾環境研究中心（蔚藍地圖）長期致力于挖掘解讀上市公司環境數據。基于雙方合作的A股綠色報告項目數據，《A股上市公司環境風險報告（2020-2021）》（以下簡稱“報告”）新鮮出爐。報告顯示，2020年9月~2021年9月，4000多家A股上市公司中有705家暴露環境風險，積累超2000條環保處罰，行政處罰金額累計近3億元。 另一方面，在非財務風險引發的“黑天鵝”事件頻發之下，追求穩健回報的資金帶動了ESG（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理念從小眾走向大眾機構，投資者們正在把更多目光聚焦于ESG投資，將ESG用作一把衡量企業的新尺子。 當壓力和機遇相聚，A股上市公司在過去一年遭遇了哪些環境風險，又迎來了何種機遇？今年也是A股上市公司發展的而立之年，在提高上市公司質量的要求下，哪些上市公司環境表現最需提升？ 經過1年多的積累，作為A股綠色報告項目重要成果，這份報告將用數據回答市場關切。在A股全覆蓋、數據多維度、信息嚴核查的原則下，項目組依據權威環境監管數據，篩選監控上市公司及其旗下公司（包括分公司、參股公司和控股公司）的環境表現，并加以科學評估模型分析，已推出了包括AI綠報快訊、A股綠色周報、A股環境風險動態榜單等系列產品，以期幫助上市公司股票的持有者或潛在投資者有效識別環境風險，并推動上市公司積極履行環境責任，讓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更加陽光透明。 A股環境風險概覽： 一年積累超2000條環保處罰 主要集中于大氣污染違法 今年以來隨著證監會增設ESG有關專章，進一步壓實上市公司應對氣候變化、綠色低碳發展的主體責任，以及碳中和熱潮下ESG投資需求的增加，原本模糊的上市公司環境風險狀況正變得更明晰起來。 上市公司潛藏的環境問題不容小覷。報告顯示，2020年9月~2021年9月，705家上市公司暴露環境風險，占全體A股的15.42%。而這705家上市公司（包含其旗下分公司、控股子公司、參股公司）在一年的時間內產生了超2000條環境監管數據，其中大部分為環境類行政處罰，累計受罰金額近3億元。 大氣污染為暴露環境風險的上市公司及旗下企業最常涉及的環境違法行為。2020年9月~2021年9月，暴露環境風險的上市公司及旗下企業產生與大氣污染相關的環境監管記錄達850條。而排在大氣污染之下的，是噪聲污染問題，達437條。另外，涉及水污染和固廢問題的環境監管記錄分別為325條和169條。此外，暴露環境風險的上市公司及旗下企業還產生了216條包含了核與輻射、重金屬、環評等其他環境問題的監管記錄。其余多達236條環境監管記錄則為當事企業同時涉及2種及以上類型的環境違法行為。 環境風險事件帶來的最直接的影響體現在罰款金額上。報告顯示，705家上市公司中，單家上市公司最高累計罰款金額超2000萬元，單筆最高罰款金額則達1326.1萬元。 而在處罰金額外，環境類風險事件對上市公司而言，或會產生股價波動、稅收優惠消失、融資成本提升等一系列影響。 在稅收優惠方面，長期關注綠色稅收的NGO組織綠色江南曾指出，因環境友好而享有稅收優惠政策的企業，一旦發生環境違法違規，出現環保處罰，或會影響企業當期甚至是三年的納稅額。這些不僅影響了企業和上市公司的直接利潤，也會對股價造成一定的影響。 環保上市公司國中水務就曾因環境行政處罰而未能享受污水處理勞務增值稅即征即退70%稅款，其在2019年回復上交所問詢函時列出了受影響的增值稅退稅額。據統計，國中水務2015年~2018年4年間各項環境處罰合計影響退稅額達1781萬元。 在股價方面，登上環境風險榜的上市公司，在2020年9月至2021年9月期間，有376家下跌、329家上漲。 值得注意的是，暴露環境風險的A股上市公司中，63家上市公司市值超千億，此外，暴露環境風險的A股上市公司多集中在100億元（含）及以下的范圍，達328家。 就板塊分布而言，主板上市公司數量居多，一年以來涉及的705家上市公司中，623家為主板上市公司，占全體主板上市公司的19.89%。此外，還有72家創業板上市公司及10家科創板上市公司在過往暴露出環境風險。 行業環境風險情況： 建筑業上市公司被罰款超4000萬元 煤炭行業問題高發 從行業角度而言，2020年9月~2021年9月暴露環境風險的705家上市公司遍布各類主要行業，其中，分布在基礎化工、電力及公用事業、建筑、機械、電力設備及新能源行業的上市公司數量較多。 暴露環境風險的A股上市公司分布數量排名第一、第二的行業則分別為基礎化工行業和電力及公用事業行業，這兩類行業的上市公司環境風險都主要集中在大氣污染、水污染等方面；而位列第三的建筑行業上市公司環境問題集中在噪音及揚塵污染上；機械行業上市公司則主要在大氣污染、固廢管理及處置方面暴露環境風險；電力設備及新能源行業環境風險集中在違反環評制度及大氣污染方面。 盡管暴露環境風險的上市公司在基礎化工行業分布較多，但A股基礎化工行業上市公司總量也較大，達413家。而刨除各行業上市公司數量不同的影響，整體而言，煤炭行業上市公司暴露環境風險的比例較高，A股36家煤炭行業上市公司中，多達25家煤企都在過往一年的時間內登上過環境風險榜，占A股煤炭行業上市公司的69.44%。 25家煤炭行業上市公司在過往主要的環境風險集中在大氣污染方面。其中，累計罰款金額最高的煤炭上市公司為開灤股份，處罰金額已累計破千萬元，主要來源于開灤股份旗下的遷安中化煤化工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遷安中化）及唐山中潤煤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唐山中潤）受到的環境處罰。 開灤股份在其2021年半年報中也曾披露了相關的環境處罰情況，開灤股份稱其報告期內，遷安中化公司、唐山中潤公司以及范各莊礦共支付環保罰款675萬元，主要罰款事由包括：無組織排放問題，在線監測數據超標、設備不正常運行，危廢與一般固廢混合存儲，個別點位未按照排污許可證規定開展自行監測等問題。但開灤股份在半年報中同時表示，上述環保處罰事項均采取了積極有效的整改措施，問題及時得到整改，未對開灤股份的生產經營產生重大影響。 從累計罰款金額和處罰次數方面看，各行業上市公司環境表現，環保罰款繳納大戶、屢犯屢罰者都由建筑行業上市公司包攬。 需要說明的是，建筑行業上市公司在2020年9月~2021年9月累計金額較高，主要因為建筑類上市公司旗下企業受到了一筆高達1326.1萬元的處罰，來源于中國中鐵旗下的伊春鹿鳴礦業有限公司，該公司因尾礦泄漏，造成依吉密河至呼蘭河約340公里河道鉬濃度超標而被處罰。 除這筆處罰之外，建筑行業上市公司及其旗下企業受到其他較大金額的處罰，則主要來源于建設項目未批先建、未驗先投。 另一方面，建筑行業上市公司及其旗下企業積累了大量與噪音、揚塵污染相關的處罰，盡管這些環境處罰金額較低，但出現次數繁多，并且常現單家企業多次出現夜間施工噪聲超標、施工現場揚塵污染的環境違法行為。 環境風險區域分布： 河北、遼寧、北京上市公司環境問題多發 從涉及環境違法違規的當事公司分布區域來看，發生環境風險事件的當事公司來源于全國82座城市，但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 一線城市企業受到的環境處罰主要涉及噪音污染、工地揚塵、大氣污染排放超標等方面。其中在受罰公司數量最多的北京，當事公司主要為各類建筑工程、物流運輸企業。這些公司多因機動車尾氣排放超標、使用排放不合格的非道路移動機械等行為而受到處罰。 此外，收錄數據顯示，北京地區在過往一年，處罰金額較大的環境處罰來源于北巴傳媒旗下的北京花園橋雷克薩斯汽車銷售服務有限公司，其因在北京銷售的雷克薩斯牌CT200h、RX300和NX200三款車型未在北京市環保目錄內，而被處以了365.41萬元罰款。 上海地區所產生的較為常見的罰單則還包括各類海事處罰。譬如，上市公司旗下船舶不按照規定向海洋排放污染物，或者超過標準排放污染物等。 而在北上廣深一線城市外，蘇州、唐山、東莞、無錫等知名產業城市也出現不少上市公司暴露環境問題的情況。 其中，特色產業集中在新能源、新材料和生物醫藥領域的蘇州便多現新材料、醫藥、地產企業出現環境問題，其不少環境問題都集中在水污染方面，包括涉及未按照國家規定將污水排入市政污水管網、廢水超標排放等情況。 唐山則在今年以來出現了大量鋼鐵、煤化工企業的環境處罰。這些處罰多來源于今年3月生態環境部的一次突擊檢查，掀起了鋼鐵重鎮唐山的環保風暴。3月14日傍晚，唐山市政府官網發文稱，該市將全面落實重污染天氣應急減排措施，整治鋼鐵企業環境問題。報告收錄數據顯示，唐山在2020年9月~2021年9月期間已產生超100筆環境監管記錄。 另一方面，上述受到環境監管的當事公司分布地區排名結果或受不同地區公司數量影響，也受各城市環境信息公開水平不同的差異影響。合作機構公眾環境研究中心曾每年對全國120個城市(以環保重點城市為主)開展污染源監管信息公開情況評估(PITI)，評估結果顯示，不同城市環境監管信息公開情況存在差異。 在暴露環境風險的上市公司地區分布方面，上市公司主要分布在廣東、北京、江蘇等經濟發達地區。但刨除廣東、北京、江蘇等地上市公司總量較高的因素，各地區暴露環境風險上市公司情況呈現出：河北省、遼寧省、北京市比例較高的結果。在過去一年，這3個地區發生環境風險事件的上市公司占該地區上市公司的比例都在20%以上。 其中，河北、遼寧暴露環境風險的上市公司多集中在電力及公用事業、鋼鐵、汽車等行業中。北京則以建筑、電力及公用事業行業上市公司為主。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是上市公司發展的而立之年。歷經30年光陰，上市公司工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同時也存在著不少質量方面的問題。提高上市公司質量正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對此，證監會在2019年11月印發了《推動提高上市公司質量行動方案》,去年3月出臺了新修訂的《證券法》。另一方面，不少地方也在以污染防治攻堅戰和生態文明示范創建行動為抓手，全力助推上市公司高質量發展。 環境信披狀況： 177家公司勇于“自曝家丑” 隨著綠色環保理念受到資本市場重視，更加嚴格的強制性環境信息披露要求正加速落地，從而督促上市公司切實履行信息披露義務，引導上市公司在落實環境保護責任中發揮示范引領作用。 從今年4月份開始，A股綠色報告項目開始記錄上市公司在環境處罰方面的信披情況，每周會根據該周收錄到的環境處罰數據，統計上市公司公告披露情況。截至今年9月末，收錄數據顯示，177家登榜上市公司對數據庫中收錄的環境處罰進行了公告披露。而這一數據在今年7月末，僅為7家（7月末數據未納入半年報披露情況）。 這一變化也來源于主管部門和金融監管部門對ESG信息披露的重視。今年2月，證監會發布了《上市公司投資者關系管理指引（征求意見稿）》，要求納入ESG信息。2021年6月，證監會修訂上市公司的定期報告格式與準則，增設了環境和社會責任章節，進一步壓實上市公司責任。 但目前，部分上市公司在2021年半年報披露的環境行政處罰信息也存在披露內容過于簡單概括、處罰事項披露不完全等情況。 商道縱橫總經理郭沛源曾發布文章表示，新版修訂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監管機構對ESG的認可，但新版修訂仍延續了以往“鼓勵為主、半強制為輔”的思路。“新版與舊版一樣，環境與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只對重點排污單位有排污信息等強制要求，其他公司只是半強制（不披露要說明原因），碳排放等環境信息及消費者權益保護等社會責任信息仍是自愿性的。”不過，郭沛源認為，從趨勢上看，ESG強制信披仍是長期必然趨勢。 公眾環境研究中心主任馬軍表示，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要建立環境信息披露制度。生態環境部今年5月印發的《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改革方案》要求建立健全環境信息依法強制性披露規范要求，方案明確：重點排污單位；實施強制性清潔生產審核的企業；因生態環境違法行為被追究刑事責任或者受到重大行政處罰的上市公司、發債企業；法律法規等規定應當開展環境信息強制性披露的其他企業事業單位，應當開展環境信息強制性披露。 隨后生態環境部起草了《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公開征求意見稿）》和《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格式準則（公開征求意見稿）》進一步規范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內容等事項。 馬軍主任表示，十四五期間中國的生態環境保護將會走入以降碳為主、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的一個新的時期，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將會是大勢所趨。 盡管ESG信息披露水平有待進一步提高，但隨著今年碳中和目標的火熱以及后續“雙碳”支持政策的出臺，上市公司ESG評級水平也開始被市場及投資者密切關注。 過去一年暴露了環境風險的A股705家上市公司目前的環境評級表現如何？對比華證ESG評級中的環境評級結果，705家上市公司中，有127家在A級及以上，其余578家企業分布在BBB~C檔中，其中CCC級及以下的公司達231家。 需要說明的是，華證ESG評級為通過按季度定期評價與動態跟蹤相結合的方式進行。2021年10月31日，華證ESG評級體系迎來新的季度評級數據更新。而對于上市公司環境表現，華證指數在今年9月發布的ESG評級相關文章中曾指出，上市公司在環境（E）、社會（S）和公司治理（G）各維度整體得分存在較大的差異，目前上市公司在公司治理（G）這一維度得分相對高，而在環境（E）得分相對低。 A股上市公司項目環評： 豬企忙擴產，鋼企聚焦環保改造 在環境風險事件之外，對上市公司來說，要投資建設新項目，環評審批也是必須經歷的考驗。項目環評即建設項目的環境影響評價，是大多數項目開工建設的前置條件，也是項目建設或投產后的環保依據。過去一年，據不完全統計，305家上市公司旗下項目邁過環評關。 其中，分布在基礎化工、電力設備及新能源、醫藥行業的上市公司較多，在過去一年，這些行業有不少上市公司旗下項目邁過環評關。 另一方面，數據顯示，一些行業巨頭近一年內旗下多個項目的環評審批獲得同意。其中，鋼鐵行業上市公司寶鋼股份自去年下半年開始有眾多項目都取得了環評批復。而這些項目多為寶鋼股份旗下鋼企的環保改造項目。寶鋼2021年半年報也列舉了其根據最新的環保要求及污染源分布情況，各子公司開展創建超低排放A級績效及廢水零排放的綜合治理。 在寶鋼股份之外，另一鋼企上市公司馬鋼股份近一年邁過環評關的項目也多以技改、新建除塵系統工程等項目為主。 在鋼企紛紛進行環保改造提升之時，畜牧業龍頭上市公司則有多個生豬養殖、加工項目邁過環評關。數據顯示，今年以來，豬企牧原股份和正邦科技分別有多個項目邁過環評關。其中，牧原股份旗下有多個生豬養殖項目獲得了環評批復，而正邦科技除生豬養殖項目外，還有生豬加工產業鏈建設項目、循環農業生態園建設項目邁過環評關。 但在投資擴產之下，上市豬企近期的日子卻都較為難過。2021年以來生豬價格持續低迷，今年三季報顯示，正邦科技前三季度虧損76.27億元；溫氏股份前三季度虧損97.01億元；新希望前三季度虧損64.01億元。牧原股份還出現了商票逾期事件，近期，中誠信國際也將牧原股份的評級展望由穩定調整為負面。 評估方法及系列產品簡介 作為長期深耕上市公司領域的財經專業媒體，每日經濟新聞致力于推動資本市場及上市公司健康發展。自2020年9月以來，每日經濟新聞聯合環保NGO公眾環境研究中心（蔚藍地圖）推出了“A股綠色周報”，用公眾公司環境責任和綠色投資的視角，去挖掘中國龐雜的環境風險數據。 “A股綠色周報”數據來源于31個省市區、337個地級市政府發布的環境質量、環境排放和污染源監管記錄等權威數據。而為更合理地體現以上市公司為評價主體的環境風險，我們精準核查并分類定義了上市公司與關聯公司之間的股權關系和權益類型，以此收錄與上市公司相關的環境風險事件與項目環評進展情況。 此次發布的《A股上市公司環境風險報告（2020-2021）》所用數據來源于在每期“A股綠色周報”所核查和收錄的數據，在其基礎上我們篩選出監管記錄發布時間在2020年9月~2021年9月的環境行政處罰等監管數據，以及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批復信息。這意味著，榜單研究對象覆蓋中國數千家A股上市公司，并囊括了A股上市公司所關聯的數萬家公司（包括上市公司分公司、控股子公司和參股公司）的環境風險情況。 在這份報告之外，從去年開始，每周記者編輯會對收集到的近百條環境數據進行事實核查和清理，并通過智能寫作系統將數據批量轉化為即時快訊。隨后通過進一步交叉對比上市公司其他類型數據，分析挖掘環境事件對上市公司產生的影響，形成深度分析報道“A股綠色周報”。 此外，自2021年2月起，在每期“A股綠色周報”所核查和收錄的數據基礎上，項目組篩選出監管記錄發布時間在一定時期內的環境行政處罰和污染源自動監測顯示超標等數據。并加以科學評估模型分析，推出了每月發布的A股全覆蓋、數據多維度、信息嚴核查的中國首份A股上市公司環境風險榜。 截至目前，A股綠色報告項目已發布了超2000條AI綠報快訊、57期A股綠色周報、5期A股上市公司環境風險榜。 記者：宋可嘉 編輯：張海妮 視覺：鄒利劉國梅 排版：張海妮馬原